「大道無門,唯心能入」這個題目頗有禪意。宇宙間的道理,一切在於自悟,真理不是從哪位「聖人」的嘴說出來的,道理與學問必須經過實踐長期地驗證,方知真偽,藝術亦然。藝術創作不能人云亦云、人畫亦畫,古人的畫風、前輩的經驗、先人之理念,對創作者個人而言,統統是外在的、表象的、他人的,不能直接「借用」成為創作者的表現形式暨手段。這種非自身、非原創的型態,並不屬於自己,只不過是他人創作智慧的產物。
近代歷史的每個階段,都有追求新意的藝術形式出現,如「超現實主義」、「後印象派」、「表現主義」、「達達藝術」、「立體派」、「野獸派」、「抽象派」等,無不在創新藝術的新語言、新形式。每一新藝術形式之出現,都同社會發展和藝術家個人的人文背景息息相關,因此才會出現高度的藝術成就和不同凡響的藝術表現。在多媒體、資訊發達的時代,用寫實手法「說故事」、「再現物體」已經沒有意義。電腦合成之氾濫,倘若沒有美學修養和必備的藝術基礎,只不過是人人會玩的拼圖遊戲而毫無價值。這裡要提出的一個嚴肅問題是,重複以上所提及或沒有提到的任何成功的藝術表現形式,都不是藝術創新,亦非真創作,充其量只是一種模仿學習過程。對「多媒材藝術」和「裝置藝術」同樣如此,有真「前衛」亦有假「前衛」,好與壞是看得出來的。這真是一個難題!傳承與創新是矛盾的統一,一不小心就會陷入低能地重蹈覆轍陳舊的形式。誠然,大多數畫家是用個人的「技術」去表現自然、物象,試圖傳達個人理念,但就形式而言,有太多從古至今,西方藝術大師的影子,就本質而言,乃是複式藝術而非創新,即使「技術」很好,充其量是一位出色的畫家,而非藝術家。
所謂油畫、雕塑、水彩、素描等等藝術種類,除本土前輩藝術家之經驗外,後人仍然在學習西方藝術家的經驗。現代、後現代、平面的「多媒材藝術」以及立體的「裝置藝術」,更是西方藝術家首創的新視覺藝術,已經十分流行,本土尚處萌芽。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,明顯地是兩種不同的藝術領域和類別,各有不同的價值。沒有新與舊的問題。喋喋不休地爭論是「過時」,還是「沒有過時」,毫無意義,重要的問題是「突破」與「超越」,才是根本。
往往會出現一個詞句──「西方化」,西方評論家亦用「西方化」這一詞,評論東方的新藝術,在此大有誤導之嫌。東方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,亦會想同樣問題,即唯有藝術形式的「西方化」,才能同世界藝術所謂「同步」、「接軌」(以上是不少人在討論中愛用的詞句),這一思想,貫穿創作過程,就變成「實用主義」、「投機主義」,自我綁手綁腳,缺乏自我意識,創作盲目,迷失方向,永無定位,陷於空談。
在學習西方近現代藝術經驗時,多數人的觀念和注意力,只限於作品的表象形式和符號特徵,而不研究成功藝術家之所以成功,其「因」(內在的因素、修養)之所在。單一模仿其「果」(作品表象)之形式,此乃本末倒置。例如「畢卡索」之所以「畢卡索」,應該研究其不斷探索、創新之個性和創作特質,而非效仿其變形的符號和分割、多面的立體型態。只研究其「因」,不模仿其「果」,方是正道。
創作者的學術態度暨研究方法,決定創作者在實踐中成功之層次高低。
總結以上提出的論點是,「藝術創作」的概念,不只是內容性(題材與物象)之差異,亦非觀念性(無視覺的)之空談。「藝術創作」的意義,在於純藝術符號與手段(平面性和立體性的)之獨創。就此一點,談何容易。
「技術」有門。所謂師父領上門,巧妙在個人。
「藝術」無門。成功的藝術家總是獨立門戶。
藝術的禪意與哲學就在此──道路總是寬廣無限,道路無門,唯心自悟,藝術奇蹟自然呈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