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一九八五年三月十八日龎薰琹病故六年以來,中國畫壇以及中外學術界、評論家,愈來愈肯定龎薰琹乃是中國二十世紀傑出的畫家、藝術教育家和藝術理論家。他是提倡並推廣中國現代藝術的先驅者。一九三O年,他從巴黎回來之後,同年秋天在上海創辦「苔蒙」畫會,一九三一年成立畫室並組織「決瀾社」,這是中國最早、最有權威的現代藝術團體,號召當代畫壇「用狂飆一般的激情、鐵一般的理智,來創造色、線、形交錯的世界。」興起中國現代前衛藝術運動。今日在台灣地區,被人們所熟悉的「決瀾社」成員,大概只有李仲生一人而已。
龎薰琹,字虞鉉,筆名鼓軒,一九O六年六月二十日生於江蘇省常熟縣。他自上海法國震旦大學醫學系畢業之後,於一九二五年赴法國巴黎改學繪畫,在敘利恩學院學習,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二八年在格朗歇米歐爾學院學習繪畫。後來接受老師的勸告返回中國,他的老師讚揚他已經懂得並掌握了巴黎的藝術,但是作為一個中國人,必須懂得並瞭解中國的文化,才能成為世界傑出的藝術家……,於是他斷然返國。
此後,在整整六十年藝術生涯中,他的畫風與中國所有西畫家截然不同,他既反對已經沒落的學院派畫風,又不跟隨西方正在流行的畫風。他反對追隨一切已經面世的流派與風格,強調創作的最重要因素是個人修養主張純屬個人式的前衛藝術,必須是推陳出新創造具有民族特色的現代藝術。
「我的一生是探索的一生」這是他流傳於中國畫壇的一句名言。平日他很少看畫展,也不受外界任何藝術思想、藝術評論和藝術傾向的影響而擇善固執。偶而陪他看畫展,經常見他搖搖頭,只說兩句話:「不夠妙」或「缺少自己的想法」,這也是他的重要藝術標準,即要有一個「妙」字,獨具慧眼,獨清獨醒。他晚年的油畫作品,完全是隨意的,有精工有寫意,自由組合造型與色彩。畫風雖偏寫意,作畫卻精益求精,滿意方停筆,因此視覺效果甚為完美。
在他的晚年,約一九八O年前後,開始畫了一批水墨畫,此批畫作從未面世,筆者乃是於一九九O年暑假在北京家中目睹,甚為吃驚震憾!每一幅均是超級大師巨作;寥寥數筆,氣宇軒昂,大氣磅礴,氣韻生動。這一境界乃是筆者初次感受:頂峰而高處不勝寒。西畫功底,現代情懷,筆墨一氣貫穿,簡而有力,大量空白。此批珍品乃是對現代水墨的一大貢獻。
在藝術教育方面,龎薰琹執教五十五年,曾經教過的學校有「上海昌明美術學校」、「上海美術專科學校」、「國立北平藝術專科學校」、「四川省立藝術專科學校」、「中央大學」、「華西大學」、「廣東省立藝術專科學校」、「中山大學」、「浙江美術學院」 、「中央美術學院」、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」等等。其中最重要的是,從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六年創辦的北京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」,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所高等工藝美術學院,至今仍是中國高等藝術教育的一支獨秀。
在理論著作方面,自一九三O年始,著有《薰琹隨筆》。一九四O年至四五年,著《工藝美術集》。一九四九年至一九五二年,著《圖案問題研究》。一九五八年後,歷時二十年寫成《中國歷代裝飾畫研究》,這是一部完全創新的專業藝術史。他強調以個人的經驗和修養投入理論研究,剖視和詮釋藝術史,這樣方可對學術作出新貢獻。《中國歷代裝飾畫研究》一書,也是工藝美術設計學子必讀的基本教材,在北京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中己經形成了《龎薰琹學術體系》而不斷深化發展。在台灣的社會中,大多數人還根本不知道這一著作的存在。筆者近年為爭取台灣版本之面世,已作了充分的資料準備,中國人應共用中國人的學識與成就,這是義不容辭的。
龎薰琹美術館建立在常熟,是龎薰琹生前的願望。人們只知道常熟是魚米之鄉,有洋澄湖的大閘蟹。但除此之外,小小的常熟卻是出才子之地,自古文化昌盛;孔子七十二弟子中,唯一的江南人,言子,就是常熟人。光緒皇帝的老師,狀元翁同龢也是常熟人。龎薰琹的祖父,龎鴻文是探花,二品。常熟地方雖小,但卻有自己的文化歷史和名人而令世代驕傲。龎薰琹美術館不但得到江蘇省的大力支持,更是如今常熟市的一件大事。
該館硬體設備,經過精心設計,多次修改,為體現追求前衛與向上的龎薰琹精神,建築設計線條簡單、向上,造型大方。由中國第一代留法雕塑大師劉開渠做的龎薰琹胸像立在館前草坪上,館內外均有植物點綴,館內有圖片資料放映室供學術研究之用。目前收藏總數約四百九十幅作品,幾乎是現存的,龎薰琹一生留下的絕大部分作品。首次公開展出約一百四十二件,其中油畫三十六幅,水墨二十一幅,速寫二十八幅,工藝圖案三十一幅,水彩二十幅,白描六幅。
整個美術館的展示佈置由各高等藝術院校工藝美術系師生,共同合作完成現場裝製。在一樓的中央大廳之大展櫃,正面迎門是一幅放大複製品;作者一九四一年設計的「布」,174×145cm,由油畫及丙烯顏料複製而成。此外還有四幅根據作者作品而製成磨漆畫,視覺效果十分出色而現代。一層展廳作品分為水彩以及工藝美術設計與圖案紋樣兩部分。水彩有:「地之子」、「吉祥寺」、「杯花」。表現苗族生活的「桔紅時節」、「小憩」、「捉魚」、「跳花」、「笙舞」。以及盧山風景三幅,「風」、「樹」等精品代表二十幅。兩個展櫃中是精美的工藝設計與圖案紋樣原稿三十一幅。
美術館二樓,首先是三幅油畫;「牽牛花」、「窗前白花與藍瓶」、「繡球花」。二樓第一展廳展出的是速寫與水墨。無論是奔放、寫意、灑脫的速寫,還是揮灑自如、氣韻生動的水墨,均是一派大師風度,與一樓精美、細緻的水彩與圖案設計形成鮮明對比。在展櫃中陳列的作品是白描「帶舞」,此類白描可謂作者「絕活好戲」,這是中國近代、現代獨一無二的白描功力,線條流暢,一氣貫穿,絕無敗筆。白描中也有部分作品以少數民族生活為題材。值得一提的是「少年與提琴」,一九四八年於上海完成,由筆者做模特兒,毛筆畫在對開圖畫紙上,此畫不用鉛筆稿,直接用毛筆一氣阿成,是一幅難得的傑作。
二樓的另一展廳是油畫展示室。從一九二七年在法國畫的老人像至三十、四十年代作品;「燭影」、「上海屋頂」、杭州風景以及人像和晚年七十、八十年代畫的花與風景等共展出三十六幅。
龎薰琹美術館在六月二十日完成,也就是龎薰琹誕生八十五週年之際正式開幕。
在即將走完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之中國,為二十世紀倡導前衛藝術的先驅者,建立頗為現代化的個人美術館,乃是中國畫壇一大盛事。從今以後,全世界的文化人都會逐漸知道常熟這個地方。
筆者作為龎氏的後代,常熟的子孫,告知天下朋友們:若君到江南,母忘去美麗的常熟市,那裡有你取之不盡的精神營養。魚米之鄉會告訴你:為何江南出才子!